下午，在通往谷口鎮的土路上，有三名日本兵騎馬奔來。

道路兩邊是麥地，有幾個農民在地裏除草。有幾個後生，坐在地頭的一棵大槐樹下歇息，有人和誰，有人拿草帽扇風。

天越來越熱了。

聽見馬蹄聲，幾個後生把頭轉過來，看著跑來的三匹馬。

這裏靠近鎮子，已經可以看見鎮子的城墻了，所以，這幾個騎馬的士兵並沒有對這些農民產生戒心。他們沒有慢下來，天這麽熱，幾個人的身上都濕透了，他們急著進城，好痛快地洗一洗，涼快涼快。

突然，那幾個在樹下休息的農民跑到路的中央，正好把路擋住了。

“餵！”幾個士兵把馬勒住，一個人用日語罵道：“八嘎！你們不想活了！”

另一個士兵舉起馬鞭，就要抽下面的一個農民。

就在這裏，那個大個子農民一揮手裏的扁擔，把一個士兵打下馬來。另一個士兵把鞭子抽下來，不過被下面的農民躲過。那個農民緊跟著抓住這個日本兵拿鞭子的手，把他拖下馬來。

第三個士兵見勢不妙，照馬屁股就是一鞭子，想要逃跑。

一個繩套飛過來，把他的身子套住，馬跑出去，這個士兵卻一下子就被拽下馬來。

倒在地上的一個士兵剛要掏槍，已經被那個大個子一拳打昏過去。另外兩個士兵也被幾個農民拿繩子綁起來，把嘴堵上，扔在馬背上。

一夥人離開了。

這一切幹的幹脆利索，把那幾個在地裏鋤地的農民看得目瞪口呆。等這些人走遠了，這幾個農民才想起來不能呆在這裏，幾個人扛起鋤頭就跑了。

剛才這一幕被遠處城墻上的士兵看見了，等鬼子偽軍趕到這裏，那夥農民和被抓的日本兵都不見了。指揮官命令搜查這一帶的村莊，不過，除了把幾個村子鬧得雞飛狗跳和在一個村外挨了一頓槍子外，他們什麽都沒得到。

傍晚的時候，張大個幾個隊員押著三個日本兵趕到了山腳下的靠山屯。

這三個日本兵是專門負責送文件和情報的，其中一個士兵身上背著一個皮包，現在這個皮包正放在了五常游擊大隊大隊長關雲天的桌子上。

大隊部的李幹事從包裏翻出幾份文件。李幹事戴著一副眼鏡，他原來是東北大學的大學生，是游擊隊裏為數不多識文斷字的人，而且，他還懂日文。

李幹事翻到一頁紙，突然停下來。

原來這是K機關長田煙給谷口鎮憲兵隊長麻也的一封信，在信裏田煙指示麻也要做好對游擊隊的偵查工作，這次特地把幾個暗探交給他，信上列出了五個暗探的名字和村子。信中特別提到要麻也配合他們在四支隊裏暗插的臥底野豬的行動，和野豬的聯系，不能有更多人知道，由麻也親自負責。

李幹事把信的內容翻譯出來，屋裏的人都皺起了眉頭。

他們一直懷疑四支隊裏有敵人的臥底，這封信證實了他們的懷疑，而且，他們知道了這個臥底的代號叫野豬，可是，這個野豬到底是誰呢？

關雲天要張大個布置，監視信中提到了那幾個暗探。

“不要驚動他們，看看他們和誰接頭。”

張大個答應一聲就離開了。

關雲天讓李幹事把這封信用筆寫下來。他點上一根用樹葉卷起來的煙，琢磨起這件事來。這時，他感到身邊沒有幾個能商量事的人。副大隊長老田被送進城裏做手術了，周俊進城配合城裏地下黨的行動了，其他幾個支隊的幹部都不在身邊，唯一在身邊的只有四支隊，可臥底偏偏就在四支隊裏。

如果身邊有個像老王那樣的政委該有多好啊。

李幹事把信翻譯好寫下來後交給關雲天，關雲天讓人把四支隊的政委宋翊叫來。

很快，宋翊就趕到了大隊部，關雲天把翻譯好的信給他看。

宋翊讀了以後，有點吃驚。

他拿著信問：“大隊長，這信哪來的？”

“從鬼子送信兵身上搜來的，這是田煙給麻也的信。”

“這麽說是真的了。”宋翊一拍桌子，“他媽的，我就知道四支隊裏有鬼，最近四支隊沒少出幺蛾子。”

關雲天要他琢磨琢磨，這個野豬會是什麽人。

宋翊想了一下，說：“不好說。大隊長，你也知道，四支隊的情況比較特殊，這些人都是綹子改編過來的，講義氣，可是身上毛病也多，但要說誰和鬼子私通，表面上還真看不出來。”

關雲天發火了：“宋翊，我讓你去四支隊幹嘛去了？左一個不知道，又一個看不出來，你去當甩手掌櫃去了？四支隊搞成這樣，你沒責任嗎？你去那裏這麽長時間了，到現在支隊長王海強還是我行我素，他可以這樣，你可不行，你不能處處順著他，你得教育他，得幫助他。”

因為宋翊是關雲天的老部下，所以，關雲天批評起來毫不客氣。

宋翊也感到委屈，面對老首長，他也是有一說一，該喊的時候也不含糊。

“大隊長，四支隊的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，那些人全都是王海強的拜把子弟兄，都是鐵桿，我如果不和他們打成一片，在那裏根本說不上話。當初我就說讓我多帶些人過去，有了榜樣，這樣好開展工作，結果，你就給了我幾個人，這管什麽用，靠嘴皮子想一下子轉變他們太難了。”

“不難我會讓你去嗎？你想多帶人去，王海強他們會怎麽想，會不會認為我們不信任他們？你呀，工作開展不好，還是在你腦子裏對他們有成見，綹子怎麽了？只要是打鬼子，都是抗日的隊伍，就沖這一條，他們就能成為好戰士。小宋，遇事多從自己身上找原因，少扯別人。”

宋翊還要開口，關雲天一擺手。“行了，不說這個了，還是說說這封信的事兒吧。小宋，你說這封信的可靠性有多大？”

宋翊低頭看了看信。“從鬼子兵身上搜到的，不會有假吧。”

“田煙一向警覺，他會把這麽重要的情報寫在信裏嗎？”

宋翊想了想。“可能他們沒想到，我們會在半路上把送信的士兵給劫走了。”他眼睛一亮，“大隊長，這上面不是還寫了好幾個暗探嗎，監視這幾個暗探，看看有沒有特務和他們接頭，不就清楚這封信的真假了嗎？如果坐實他們是暗探，那麽，這封信無疑就是真的了。”

關雲天說也對，要宋翊回去暗查這個野豬，不過，不能讓其他人知道，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猜忌。

“王海強呢，讓不讓他知道呢？”

關雲天想了一下。“你先查著，暫時不要告訴他。對了，說到王海強，他幹嘛去了，好幾天沒見到他了？”

“他去搞糧食去了，估計這幾天就會回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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